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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詩琅沒落》寫於1935年,是有關從激進運動退卻的故事。主人公耀源曾參與左翼政治活動,被日本人關了兩年,出獄後意志消沉,過著頹唐的生活。整日在麻雀和咖啡店妓樓鬧到深夜,漸漸習以為常。老父福星伯經營雜貨生意,曾有過風光日子,擁有大批地產,但歐戰後的經濟海嘯讓他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若要清算,財產也只是個空殼子,換句話說,自己已落到普羅階級的境地了。

 

當耀源投身社會運動時,老父似懂非懂的,但最後還是極力地勸阻,現在耀源熱情已失,像大洋中失去舵的漂舟。某一天,老父唸他,少年家也該替人想想,家裡面的光景你是知道的。懶氣倦怠空虛的敗殘者的虛無感,雖不是今日才有,但今日老父對他的叨唸,還強烈地衝到他的心腸。

 

妻子秀娟雖明白耀源的放蕩,還一味溫柔地服侍他,只是他對她的感情漸漸地離開卻無可奈何。幾年前這位新時代的女子,還會諤諤地談主義論社會講愛情,眼下秀娟已是平凡的家庭主婦。

 

耀源因內台差異問題引起的罷課風波被開除,後來進來入廈門讀中學,畢業後進入上海大學,在廈門時已由民族主義把握馬克思主義,到上海後更充滿鬥志,而當時的台灣已由文化運動進入社會運動的分化期,他們無產青年這一派也取得了文化協會的主導權。

 

中產階級出身的他,嘗盡獄中各種的苦楚,雖不說出口已是害怕十分了,決心已磨鈍了。出獄後情勢丕變,運動全面沉下去,以前的熱情漸漸地冷卻,也意識地和那些關係疏離,學起生疏的沒有關心的生意來。

 

他自思自慰道改組後的黨,他一點也不知道,像他那樣孱弱的人,只好在家做生意看點書,那些階級的前衛,自己是沒有勇氣,也不合適的。他跑到法院去看日本人對社運份子的審訊,回憶起從前自己也有過的旺盛強烈勇往直前的精神,而今心裡頭出現的是輕蔑憐憫自己的感覺,這幾年的變化判若兩人。

 

英勇就義容易,但長久地走上充滿荊棘的苦難之路,卻不是容易的。做階級前衛,和資本主義拚命,不是像他意志薄弱的人能做得到的,所以由戰線篩落下來也是當然的。但要醉生夢死地過去又是不可能的。

 

幾個以前的老戰友來找耀源,到有女侍的咖啡屋,喝酒賭博,鬧到晚上二點鐘雖已酩酊大醉但還清晰的耀源,覺得沉浸在甜蜜的悲哀裡,涵泳著一股咆哮踴躍的血潮。我須躂開這塊酒杯剷解這頹廢!這時,公雞的啼叫聲透進車窗內。

 

這是革命或運動退潮時,知識份子的省思,從這裡我們看到了由理想到墮落的過程。革命前衛是特殊材質做成的人,他沒有個人情感,必須捨棄現世的所有牽絆,這當然是大部份人所無法辦得到的。但從浪漫憧憬的理想退下來,怎麼會那麼快墮落?初衷早已不存,才會如此吧?又或者說,參與革命或運動行列的人,一大部份並不是深思的,而是一股血氣之勇造成的,所以一旦退下來,就有可能比平常人更差勁惡劣的行為。

 

其實路有千千萬條,能夠自省,就能找到一條合適自己的路。小說尾端所說的要站立起來,告別頹廢,耀源要振作,但習氣已成,恐怕並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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