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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學者阿馬蒂亞˙森 (Amartya  Sen)正義的理念》一書中,從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中的薄伽梵歌」的有名的論辯故事,來探討過程與責任的區別及其重要性。

 

在一場部落大戰即將爆發之際,領導的戰士阿朱那感到猶豫,但天神化身的車夫兼軍師克利須那要他勇往直前,因為這是他的責任,也就是不顧一切去戰鬥,但阿朱那則為戰爭可怕的後果感到憂慮。這一場爭辯常被視為道義論與後果論的爭辯。在英國詩人艾略特的四季》一詩中就以格言式的話語說道:「不必考慮,行動的後果。向前行進吧。」怕別人誤解,艾略特闡釋道:「不是永別,而是揚帆前行,航海的旅人們。」

 

在戰志高昂的詩人或民族主義者眼中,克利須那的主張才符合他們的口胃,雖然梵歌主要是在讓克利須那反覆說明責任的真理,但是梵歌」結尾處,當所謂正義之戰結束後,滿目瘡痍,處處死屍,女人們為至親之死而哭泣。在這裡所要顯現的是阿朱那表現得更深謀遠濾,真理未必完全站在克利須那一方。

 

阿馬蒂亞˙森將阿朱那的推理中的三種重要元素進一步剖析,這三種元素各不相同,但彼此關連著。

 

  1. 阿朱那推理的核心是一個不能堅持不計後果的正義,而完全忽略社會出現的情狀,這可稱之為現實世界的相關性」,在此作者稱之為人類生命的意義」。這是第一元素,從這裡可以看出作者要指出的是,作為一個人的首要關懷,就一個戰爭指揮官阿朱那來說,就是要避免戰爭引起的悲慘後果。
  2. 關於個人的責任。阿朱那認為一個人採取行動所產生的結果,個人須承擔責任,所以在決定一個人該做甚麼時,須考慮其所選擇行為的後果。這就是他的主體性及對後果的責任。作者在這裡要標出的是個體的主體性,因為這是一切行動的來源,為善為惡在此主體一念。
  3. 阿朱那考慮到屠殺的對象,有很多是他的親人,阿朱那對他們有感情,因此令他不安。這就是一種基於位置的關注,可以使人認識到對他人,就如同對自己的孩子,負有特殊的責任。

     

    帶領美國發明原子彈的奧本海默在目睹核爆的威力後,對自己的研究成果感到懷疑,他應該對阿朱那的關注作出回應,可能的答案,正如作者所說的:「善怎麼會源於如此這般的殺戮為甚麼我應僅僅完成物理學家的義務,而忽視所有其它的後果,包括我自己的行動會帶來的痛苦與死亡。」這一段文子可以說明那些義無反顧者,當他們在回顧之時,可能有的悔恨之情。對於造成人間最大悲劇如戰爭的發動者,無情的政治屠殺者,如果在人性乍現時,也可能會有這樣的體悟。

     

    義務論者如克利須那所主張的,把它當成最神聖的事,這樣人性才可能修練完整。這樣的主張在19世紀以降許多的激進主張中都可以看到其身影馬列主義不計任何代價,也要達到烏托邦社會;右翼的軍國主義以達成國家至上種族至上為其目標,手段是殺掉一切妨害他們主張的障礙者。二者共通的是,都有一個終極的目標,這一目標是宗教的,神聖的,是一切不幸、痛苦、不自由的解放。但同時也是邪魔的,如同杜斯妥也夫斯基在附魔者》所說的,為了一個理念的實現,即使千萬人頭落地也不足惜。杜思妥也夫斯基預見,通過不人道的方式得到一種新的自由,結果產生了一種比沙皇主義的殘忍更寬泛、深遠的壓迫。這就是兩次世界大戰及共產極權的根源。

     

    一個影響千千萬萬人的政治或軍事行動,難道不該如阿朱那一樣審慎嗎近一二十年來改變利比亞、敘利亞、伊拉克政體的軍事行動,難道不是出於西方的幻覺,認為些政體對他們的國家有重大危害,才採取行動,這是責任是不得已的行為,但是站得住腳嗎不計後果的代價是,西方國家更常活在恐懼之中,全球更永無寧日。

     

    阿馬蒂亞˙森在本書中提到,觀察重要政治事務,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場,這常會受到地點的侷限,應採取的是世界之眼」,這是一個超脫地域、我族的觀點,這樣才可能公平地注意到,一件重大政治行為可能產生的各種嚴重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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