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一、

百年前發生在鄂圖曼土耳其的亞美尼亞種族滅絕悲劇,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亞美尼亞國內與國外子民身上,不管遷至何處,大屠殺的陰影揮之不去,如同壞基因一代傳一代。估計1915年至1921年,約100萬至150萬亞美尼亞人死於鄂圖曼土耳其帝國蓄意的種族屠殺

 

亞美尼亞首度建國始於西元前189年,存在超過600年,其統治面積為今日亞美尼亞的8倍。在第三世紀以基督教為國教,這是全世界第一個基督教國家。亞美尼亞自稱是諾亞的後代,諾亞方舟就停泊在阿拉拉特聖山之上,可惜在慘劇發生後阿拉拉特聖山被劃入土耳其國境,亞美尼亞人只能在毗鄰之地遠朓。

 

亞美尼亞的歷史是一部被征服、瓜分的歷史,所以移民社群的凝聚力也特別的強,自上世紀80年代就致力於西方國家遊說推動種族滅絕的承認,1987年歐洲議會通過相關決議,到目前為止已有20幾國承認。

 

亞美尼亞人在美國遊說的成效僅次於猶太人,遊說重點包括:金援亞美尼亞(人均金額僅次於以色列)、降低對土耳其軍事經濟援助、種族滅絕的承認。種族屠殺這一議題尤其是鍥而不捨的目標,雖然歐巴馬尚未使用種族滅絕的字眼,但已有42州承認。(拜登政府才宣告種族滅絕)

 

亞美尼亞悲劇已有不少電影,最著者如《雲雀山莊的情人》A級控訴》等,此外西方世界關於亞美尼亞種族滅絕專書已有2百多本,這些大多是亞美尼亞後代子孫亟於向世人揭發真相的成果。

 

歐洲議會曾呼籲土耳其正視此一歷史問題,並鼓勵土耳其大膽地跨出第一步;教宗也公開指出亞美尼亞大屠殺是20世紀第一個種族滅絕活動。面對舉世的壓力,土耳其仍是否認到底,以種種藉口來合理化、相對化自己的犯行。

 

歐威爾說:「民族主義者不只擁有否認自己殘暴行為的能力,也擁有完全不聽聞的能力。」但否認只能一時,記憶還在持續中,在紀念碑、殘存景物、倖存者及其子孫的口說故事,事實會反擊,亞美尼亞強而有力的遊說,不是有多大的人脈、金脈,最重要的是,訴求的正當性,土耳其在歷史事實面前無招架之力。

 

亞美尼亞移民社群7百萬人,而國內只有300萬人,這些聚居的海外僑民,關於種族滅絕的議題,態度比起本國政府還要堅定,可以將一個議題持續發燒數十年。或許千年來亞美尼亞所受的痛苦與最強烈的生存壓力,讓這些倖存的子孫更加堅強和保有高度凝聚力。

 

米蘭昆德拉說:「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是記憶對抗遺忘的鬥爭。」亞洲國家尤其是中韓兩國要日本正視歷史,不在延續宿怨,也不在求償,而是通過對歷史的正確解讀,使慘禍不再發生。土耳其人活得不開心,也許有一天在國際壓力下承認種族滅絕行為,但這可能是另一個恐懼的開端,成千成萬的亞美尼亞人將求償(當時同屬鄂圖曼土耳其),土耳其將因訴訟使整個國家陷入混亂。日本承認犯行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嗎?

 

二、

鄂圖曼土耳其屠殺亞美尼亞人的暴行是20世紀最大的人間慘劇之一,對於這樣的犯行如果放在當時的國際脈絡來看,會更加能理解,這不是對鄂圖曼土耳其的開脫,而是透過歷史現場來看看到底是甚麼樣的外部因素助長或間接促成了這一場邪惡、瘋狂的滅絕行徑?

 

1915年俄羅斯入侵土耳其東部,亞美尼亞人加入俄軍、或是組成游擊隊來為俄國助拳,在曼濟克特之戰後俄羅斯撤出該城,亞美尼亞人受到報復性的懲罰,有5-6萬人被屠殺,其他地方的亞美尼亞人也沒有好下場。

 

一方面亞美尼亞人和入侵的俄羅斯同夥,冀望戰後能取得獨利的地位;另方面西方協約國已進攻達達尼爾海峽,不久之後更登陸加利波利半島,協約國如果獲勝就能劍指君士坦丁堡,當時的土耳其甚至已將許多重要物品暫撤至對面的小亞細亞。對於這樣險峻的情勢,帝國很可能會有過度的被迫害妄想,對於過去曾不忠,現在正在背叛的帝國子民,帝國就選擇了最不人道的對待方式。

 

 

對於歐洲帝國主義的擴充,有助於理解鄂圖曼土耳其對亞美尼亞人的暴行。俄羅斯帝國一直以來就在尋找黑海的出海口,20世紀之前和鄂圖曼土耳其交戰不計其數,到了克里米亞之戰達到了一個高峰,雖說在西方國家的干涉下,表面上鄂圖曼土耳其佔了上風,但是戰爭的副作用,導致國庫一空,財政收入甚至須由西方國家監督,以便能償還對西方諸國的外債。

 

被稱為西亞病夫的帝國,早就被西方帝國主義看上:俄羅斯是由北方插進來的一把刀,義大利取得鄂圖曼土耳其在非洲僅剩的版圖-利比亞,而英法兩國磨刀霍霍早就想支解帝國殘骸。瓜分鄂圖曼土耳其以義大利入侵利比亞開端,接著,1912-1913年兩場巴爾幹戰爭,鄂圖曼土耳其幾乎喪失了所有在歐洲的領土。一次大戰爆發,英法要的肥肉是阿拉伯半島。從北方,從海上接踵而至的列強,讓鄂圖曼土耳其這一曾擁有歐亞非版圖的帝國做出垂死的掙扎-交了德國這一個對它沒有領土野心,但卻是後患無窮的朋友:加入同盟國這一險棋,冒著舉國傾覆的危險,但看來不太可能有更好的選擇。土耳其在二戰時保持中立,看來是從一戰中得到了慘痛的教訓。

 

從外部因素來看,西方帝國主義大軍壓境下,先行肅清內部敵人如亞美尼亞可以理解,但鄂圖曼土耳其用的手段,清理的範圍,卻超出文明國家所能容忍的限度。從內部來看則是更關鍵的因素,何以如此殘暴?這恐怕是更複雜更深沉的問題,已遠遠地超出作者的理解。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亞美尼亞 土耳其
    全站熱搜

    yey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