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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基在原始林區北上的逃亡途中,遇到幾個台籍少年兵,明基勸他們不要再進入山區,那裡是死路一條,少年兵說,寧願餓死山區,或給野獸吞食,也不甘心向敵人投降,大日本軍人投降是奇恥大辱明基漠然,不忍看這些瘦得不成人形的少年兵,他們算來二十歲左右,但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可憐的孩子,到了現在,還念念不忘大日軍人,中毒多深啊

 

日本兵殉國的不可勝數,逃亡途中也看過剖腹自殺的場面,在一間廢棄樓房中看到認識的谷信成少佐正要剖腹,當他把五六寸長的尖刀刺進去時,只沒入左腹的一半,他已有力氣再砍下去,卻本能地喊救命旁邊兩個剖腹自殺的日本兵助手,舉起戰刀,大幅地顫抖著,最後竟然跪了下來。少佐大叫,瘋狂地拿起戰刀胡亂地往身上戳,叫著,開槍,開槍。沒人敢動,明基的朋友增田看到這一幕,衝上去,拿了衛兵的槍,射了過去。

 

剖腹在小說中多描寫得莊嚴神聖,這一幕讓明基看得心頭紛亂異常,陷入沉思中。他是第一次這麼接近看清死亡的過程,一個醜陋的死亡過程,或者說是醜陋生命的卑劣演出。櫻花燦爛同開,然後倏然齊凋,這是皇軍的催眠劑,實際上是反生命的惡德,問題是這個惡德,只潛在於皇軍嗎?不會是人性所共有的吧?明基陷入惘然淒楚,與惆悵無奈。

 

明基得了瘧疾全身高熱,奇怪的是又完全消失。他腦海絕對地清醒著,感到有一種超然的存在,在必然的時刻出現了,祂不外於自己,是自己的一部份。唯有血肉之軀成為次要的手段,完成那亙古的必然時,祂出現了。他必須回去,回故鄉去,那種聲音,那種光,那種存在合而為一體。

 

明基瞪大眼睛端詳,那不是夢境,二十幾個難友,都面朝同一方向寂然靜坐著。奇怪的是,他們,所有的難友,包括明基他自己,還有三腳仔。他們現在都面朝向北方,默默朝向台灣的方向。

 

_據作者說這是親訪實際逃亡難友的經驗,很像唐詩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 」的意境。

 

這是鳟魚返鄉的願望,台灣的高山鳟在冬寒時,晚上就做起還鄉的夢,牠們仰望三千九公尺的大雪山,一直望向天際線,牠們眼裡的網膜留有一幅故鄉的幻影。那裡是故鄉,是生命的發源地,永恆的母親…..

 

家鄉的母親阿漢婆已七十二歲,她自知觀音大士就要召她去,她在村子周圍巡行,想起她這一輩子的種種,阿漢你實際未離我而去,我燈妹走向無我。有情人世,在在都是自性,有情就是無情,無情有情畢竟是一個生滅。生老病死只是一叢幻覺所愛別離而實無別離,怨憎會而實無所怨恨;無所求所以無得失。

 

阿漢婆臨終前,全家,包括出嫁的女兒都已回來,一齊跪在阿漢婆身邊,最後她說,你們多給明基他們……祈福才是哪。老媽媽嘴裡含糊說著,好香好香……阿漢婆眼睛緩緩闔上。嗯,好香,是一陣香氣,很濃呢,劉家每一份子都嗅到吧。瞬間之後香氣就倏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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