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喬《寒夜三步曲》是大河小說,包括三部份:寒夜、荒村、一孤燈。在序文中作者提到鳟魚,鳟魚要回返高山的家,那是它的故鄉,生命的發祥地;鳟魚憑著方寸的一盞孤燈,望向迢迢路……這裡先談(1.寒夜),故事背景是清光緒後期到割台初始。
乾隆時期苗栗即有客家族群的開發,在靠東南邊的大湖,就是現在盛產草莓的大湖開發較晚,到光緒年間仍有可供開墾的邊坡土地。大湖已成街市,有一個叫南湖庄的地名,人口還不是很多,而更偏遠的蕃仔林,更是只有5戶人家,這裡是番漢交界處,到此墾地須得到先住民的同意。
彭阿強一家12口,7男5女揹著破爛傢俱,吃飯器具,由隘勇阿陵和阿漢護送,準備到蕃仔林墾地。光緒十六年劉銘傳請辭,隘勇線上紛傳警兆,在這個時候遷居不是好的時機。
阿強伯快60,做了一輩子的長工,頭家20幾甲水田在大水災中,一夕成了新河床,阿強伯和其他長工只好另謀生路。路上有人連連叫苦,阿強伯強悍地說:「不入山,會餓死;入山會丟腦袋;我情願丟腦袋!」還說不願入山的就離開,是彭家的人就去當無頭鬼。
在路上有一棵樹,在一丈高處,平伸出粗壯的枝幹,再高四五尺處又平伸出同樣的枝幹。這棵樹稱作「吊頸樹」,孤苦無依的,墾地失敗的,每年都有好多人吊死在這棵樹上。
彭家出外墾地是唯一的生存之路,這一幕宛如台灣先民的開拓史的縮影,極艱辛、危險,失敗了可能是在吊頸樹上死去,也有可能以其他方式死去,如死於先住民,死於疾病,死於過勞等等,這樣看來,現在的台灣人實在太好命了,殺出一條血路,會被殺頭,需要坐牢嗎?看看前人人,想起目前的處境,只能汗顏,只能說自己的不長進。
劉阿漢是孤兒,加入這一帶的隘勇隊,父親在他出生不久即死去,母親在他四歲時改嫁,想起阿婆(祖母)臨死前對他說的話就讓他痛苦不已:不要去認你那個不要臉的母親!
彭家到了蕃仔林與鄰居相處得不錯,開始時活很困難,每天都以番薯當主食,要吃白米是很久以後的事。彭家四男丁中,兩個已婚,一個即將入贅到鄰家,但約定三年後就可回家。第四子人秀預定和童養媳燈妹送做堆,但在送做堆前夕,人秀得了「著天釣」,腹痛不已遽世,死前希望兩老善待燈妹。
燈妹也是孤兒,被賣到彭家當童養媳,莫名其妙地要送做堆,然後又扮未亡人哭了好幾場。她被家裡的人認為不祥,剋死丈夫,現在公公婆婆婆對她不會有好臉色。
官方在劉銘傳請辭後,為減少經費,立刻宣佈減少「防山」費用,「官隘」要撤出,墾戶為求自保,現在只得籌辦「民隘」,「民隘」須有一「隘首」,「民隘」有給職,下轄若干無給的隘勇。先住民出草,即使到清領末期還時有所聞,就在這一年除夕前,附近幾個先住民部落就再度出草,殺了南湖庄村民8人,在這種情勢下,「民隘」更不可或缺。
劉阿漢是蕃仔林屬意的人,但條件之一是要有家室,阿強伯想要他入贅,將尾妹嫁給他,但尾妹精神有些異常,阿漢要的是燈妹,就這樣阿漢成了阿強伯的女婿。在台灣早期,入贅,對於男家、女家都是隱含著深切的不堪與污辱,這在男方家尤為如此。
墾地雖然順利地進行,但麻煩事不久就來到。墾地須向官方登記,蕃仔林這個地方早就被葉阿添地主登記,這個人很有辦法,從清領到日治都吃得開。如此一來,蕃仔林要申請墾地登記及辦理民隘都泡了湯。這時劉阿漢雖已和燈妹成親,但因為不能當隘首,且在農事的工作能力比阿強伯幾個兒子差一大截,被嘲笑為「軟腳蟹」,因此,他在彭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只能看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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