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家阿德勒認為每個人都有程度不一的自卑感,這一種自卑感通過比較而來,然而它卻是成長的動力,認識到自卑,然後加以超越。作家廖玉蕙在《取藥的小窗口》一文中生動地描述了她青少年時看病領藥的屈辱,當然從爾後的歷程來看,並沒有形成情結,她是超越了,自卑感可能成了上進的動力。
母親的手帕交作者稱她為阿姨,阿姨嫁給醫生,因而姨丈醫生對作者一家人看病不收錢,作者甫上高中,最怕給姨丈看病:
「愛臉的年紀,光想著免費佔人便宜,就百般彆扭。……等候拿藥的時刻最難捱,勢利的藥局生刻意延捱著,讓我們鵠候多時。有時等得實在久,我不耐煩了,低聲吵著『不要拿藥啦,我們走啦!我的病好了啦!免吃藥了。』媽媽卻只顧威嚇我,頂多也只敢掛上討好的笑容到小窗口前,低下身子、斜歪著頭朝裡頭的藥局生謙卑地怯怯請問,那姿勢,是如此屈辱壓抑,讓人難以忘懷。當時,小小年紀的我冷眼旁觀,每回都猶如萬箭穿心。」
這一段寫自卑心理生動極了,一個高中生會想到的是不如人,會想到的是免費看病是偷偷摸摸的行徑,這一幕會讓作者如此痛心,還包括平素累積的反差:讀同一間小學的姨丈的三個子女,有三輪車接送,可想像他們的便當是油亮的雞腿,而自己搭公車,便當是青菜,他們是王子公主,而自己是灰姑娘。
因為積欠太多人情,母親以謙卑的態度來回報,阿姨家有需代勞的,母親就放下手邊工作,立馬趕到,青少年時期的作者感到羞愧,長大之後才知到這是母親處世的圓熟,在施與受之間保持了平衡。日後才知道這是自悲作祟,只看到自己的傷口,而看不到母親的委屈,更廣闊的世界還有待咀嚼。
大多數人都會有這樣的自卑,當面對身份、地位或者外形明顯勝過自己時,心平氣和地欣羨對方或者不當一回事,很難很難,青少年階段自尊心強烈尤其如此。其實階級、文化、族群等差異,正是問題根源,在中小學中這些差異造成的自卑,不是被忽略,就是無意間被突顯,中小學老師喜愛白淨、乖巧的學生,若這些孩子有顯赫的家庭更是另眼看待;而對於弱勢者,上課內容或師生相處中,看不到對他們的信心的建立有何幫助,弱勢者要不自卑也難。
作者在《繁華散盡》一文中說,差一點將學校表格中父親的職務由課員提升到課長,這一段可能是中學的插曲。其實自卑感即使到了大學恐怕也免不了,我也有類似經驗,大學註冊時,每當我要申請一張在學證明時,自認父親的職務不夠光采,總不希望別人看到,夠難為情了。
各式的平權教育陸續在校園展開,但最根本的階級、文化差異顯然被忽略了,是教育工作者認為這些不重要?或者不懂,或者根本就是要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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