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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鍾聲被槍絕,鍾鼓等人被流放到火燒島,從19531973年間,尖厝崙開啟了最大的移民潮,村子的年輕人大都北上找機會。他們是都市的打工仔,大字不識一個,在都市中甚至不敢出門,處境也許比今日的外勞還艱難。到了90年代,這些人大都在新北買了房子,到了老年在公園唱卡拉OK,有些人渾身是傷,但當時不知道這叫做工殤。

 

這一段寫島內的移動,農轉工的自然現象,也是政府刻意踐農重工的結果,但在這當中,立足於都市的鄉下人,回到故鄉可能成了陌生人,他們的祖厝可能拆了,田地賣了,異鄉成為故鄉,這就是現今北台的人口構成的基底。鄉村成了棄兒,只有在選舉時才會被看重,成為政權重要的鐵桿部隊,但台北之外常被視為落伍粗俗的代名詞。

小說中除了聚集疾病外,另一重點是賭博。賭在農村是普遍的現象,在鄉間的農閒時節沒有不賭的,小孩在吃飯時間須把沉迷賭桌的父親或祖父捉下來。小孩長大了自己也加入賭局,為自己的人生賺籌碼。舒義孝的父親就是有名的賭鬼,賭到要把小妾孩子賣掉失去親情,失去物質,最後躺在棺材內,債主還要脫下他的新皮鞋來抵債。

 

農曆年間更是大賭特賭,賭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把他們帶到夢想遠方的激情方式,這是一種對傷害的轉移。賭可以把所有人的情緒沸騰燃燒,把平時不相干的人連結起來。虎妹的老爸三貴嗜賭是本性使然,天生賭性堅強,而虎妹的丈夫若隱也染上了賭,卻是不得志的轉移,這類人把內心的猛獸喚醒,在年節間盡力釋放。

 

整夜狂賭,白天村子有如死城,大人都在補眠。鍾小娜早晨在村子閒逛,在小溝邊望著水上的四色紙片,那是玩一次即丟的四色牌,隨著水流如舟筏般地流蕩至河口。鍾小娜說她第一次寫作文時就寫道:「我家有條彩色的小溪,上帝偷偷在人們睡著時在溪裡上了色......

 

以上寫賭,寫四色牌,寫得很精彩,賭徒小說不少,有名的褚威格《一個女人的二十四小時》寫賭徒整個外表扭曲的變化;這裡寫的是整個時代所帶來的壓抑和各人對其際遇的回應。這一幅鄉村賭博風情畫,大約是50年代至70年代台灣鄉村的重要內容。我在1960年代北台灣農村,親眼看過賭客的形狀,那些賭客,以女性居多,拿起四色牌熟練地攤開,如孔雀開屏,然後迅捷地丟出,外行人完全無法企及,沒玩過四色牌的人,一攤開牌就是高低參差不齊擠在一塊,沒有辦法那麼的純熟俐落。打完牌以號,可能是數回換牌,如果過一回就換牌的,可能賭很大。賭完的牌就丟到垃圾堆裡,兒童經過都會看上幾眼。

 

三貴的一生可作為賭博警示錄,但三貴可能早看穿這一點,我們的先民渡過黑水溝不是賭嗎?這須有和死神對賭的勇氣。其後全台陷入瘋狂的大家樂六合彩,虎妹也樂衷其間,才知道她帶有父親遺傳的基因,她最討厭的父親的毛病竟然也在她身上復發。賭會遺傳,虎妹的女兒鍾小娜似乎也遺傳到了,她賭的是更無形更夢幻的東西,她賭寫作和感情,虎妹笑她傻,憨人才寫作,傻人才愛垃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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