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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陳雪陳春天》的一篇,書寫不幸的母親。陳春天(第一人稱)的媽媽在台中從事特種行業,陳春天經常在夢中生活中出現媽媽不堪的形象。最驚奇的是她夢裡自己跑進一條暗巷,那是低矮狹窄的舊房子,進到了一間混濁潮濕氣味的房間,據說她媽媽就在那裡。她帶了鉅款,在房間等媽媽,要把她從這個黑暗天地贖出來。醒來時,才知媽媽不可能到過那種地方,媽媽過去的真實形象又一一地浮現。

 

幼兒時,母親是工廠煮完飯後又趕著回家煮飯的年輕媽媽,有一張端莊樸實的臉孔。記得媽媽也是夜市叫賣衣服的好手,會唱歌耍寶,招徠許多的消費人潮常累到需喝提神飲料或請隔壁的醫生打一針。家裡負債之後媽媽離家了,好幾年的寒暑假,陳春天都會帶著弟妹到媽媽的住處。

 

陳春天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知道許多小孩不知道的事。媽媽住的是賓館或飯店小套房,當中有許多男人來來往往。有一次同住的阿姨的女兒如冰看到男客在欺負她的媽媽,她拿起菜刀衝到那男人面前做勢要殺人,絕望而冰冷殺氣的這一幕,陳春天永遠忘不了。

 

許多年後,媽媽回家了,阿姨們也不再到店裡來幫忙,爸爸有意切斷過去的這些聯繫。但媽媽有時會叫陳春天打電話給阿姨,問問她們的近況。過去的姐妹淘,有人結婚,有人開精品店,有人從酒店到賓館到泰國浴,一日不如一日地墜落下去。

 

夢到媽媽淪入暗巷,是陳春天在大學時許多噩夢之一,想不到2003年陳春天真的走入這樣的暗巷。那是大同區的老舊房屋,曾是昔日娼館,因為一場選舉,這裡成了競選辦公室,陳春天就在這裡幫一位工運出身抗議廢娼支持妓權的候選人助選。她心裡相信著什麼,知道那些人所爭取的跟她並非完全沒有關係,那不只是理念而已。

 

選舉的結果得票數比預期的還要低,那晚在謝票晚會上,每張臉孔都訴說著希望。站在舞台的麗君阿姨讓她想起了媽媽,她哽住了眼淚,沒哭,陳春天知道那個在夜市叫賣的大姊頭的眼淚,也從未被人看見。

 

陳春天上台講了許多話,但心裡更想說的是,第一次走進這個巷弄就像回了家,看見那些阿姨就像看見了媽媽,雖然媽媽不曾在這樣簡陋的地方營生。陳春天也不曾看見媽媽工作的模樣,媽媽是風塵裡開出的一朵小小的花,取名叫做幸福,但從來都不幸。

 

以上是小說的梗概。對身邊人的遭遇較會感同身受,弱勢者如失業者殘障游民,如果這些人就在你身邊,就是你的親人,你會特別有感,更何況她是你的媽媽。作者沒有控訴,她要寫的是一群哺育子女長大的不幸的女人,這些人被社會拋棄,被人輕賤,但在這幽暗中有光,仍有人性的光輝。不幸的是,以中產階級為主的市民社會對之視若無睹,不願讓它成為都市一景。這樣的心態,如同朱門酒肉之後,管它什麼凍死骨,這在道德上有著嚴重的污穢;市民就在這種眼不見為淨的心態下,繼續地讓底層人掙扎,這樣的城市距離文明城市還很遙遠。

 

有人說,她們為何不把面具拿下來,既然是正正當當的權利就要公開大膽的爭取,就如同性戀那樣的公開出櫃遊行。同性戀者不是小眾,在人口上有一定的比例,且他們也不是一下子就爭取到目前的地位。爭取妓權在西方國家,已是司空見慣,但在這裡還在萌芽中,假道學或者駝鳥心態還是社會的主流,要她們大膽地站出來,不是強人所難嗎?

 

對最不幸者的關注,是人類良心的指標,如果最不幸者都從你的良心名單中移除,就不能相信在這個社會上還有什麼值得做的善事?偉大的文學作品對妓女的著墨比比皆是,如杜斯妥也夫斯基《罪與罰》中的妓女索尼亞,她的恥辱與卑污是和她的神聖感情並存於一身,為了一家人出賣身體,最後她為了要拯救主人公的靈魂,自願和他到流放地西伯利亞受苦。高爾基的《秋天的一夜》當中的妓女,在天寒地凍下,用身體的溫度使貧窮的大學生免於失溫,她是不幸的,被毆打的,被驅趕的人,這樣卑微的人幫助了一個號稱要讓自己成為巨大的積極力量。

 

為生活所迫的妓女是那個時代最無辜的受害者,不寫這些人,難道要盡寫些所謂的成功之士嗎?在她們受苦的形象中,我們會看到自己良心的虧欠在她們和塵世的爭鬥中,會讓世人感到羞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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