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興《家變》發表於1978年,這本小說爭議之處:文字的應用與內容的不道德。文字不通、費解的地方頗多,也是本書的特色,作者強調不能輕易地掠過它的文字,我不想探討小說的文字意涵;但另一爭議,小說的不道德,倒是不成問題。細讀這本小說,作者深入的挖掘人心的真實,大膽地揭露父權意識的腐朽、荒謬的裡層,這才是這本小說的主旨所在。
《家變》有兩條線索,一是由小到大范曄與其父相處的過程,另一是父親失蹤後,范曄的尋親,重點在第一條線索。
父權意識是中國文化獨特的產物,在本書中的父權有雙重性格,一方面表現在一家之主的父權,另方面是傳統文化的父權,二者不可分割地連繫在一起。
范閩賢的祖父做過福建巡府,范閩賢對這一身世很引以為傲,也要他的孩子記到這一不凡的家世。來台後擔任基層公務員,住在大雜院中,這裡就是現在台北古亭最著名的景點紀州庵,不過當時這個大雜院卻是破破爛爛,讓范曄深以為恥,甚至不敢讓同學進到他們家的屋內。
范閩賢收入微薄,想多一點出差賺外快的機會,但因在辦公室人緣欠佳,輪到他的機會並不多。總是入不敷出,過著告貸、寅吃卯糧的生活。穿不合身的破舊衣服,一雙皮鞋上下層快要分離。貧窮的恥辱對范曄來說超過對父親的孝心。
父親自以為是權貴的後裔,對比自己身份低的人總帶有優越感,二兒子要和一出身酒女的台灣人結婚,父親的省籍意識讓他極力阻止,最終二兒子和父親撕破臉,離他而去。
母親不讓鄰居在他們的籬笆架曬衣竿,說是會壓垮籬笆,自己架上去就不會。住違建的鄰居小孩跑過來看,被父親趕跑,范曄想,對小孩怎麼可以這樣?
母親誣賴洗衣婦偷了他們家的手怕,洗衣婦傷心委屈,最後是在自家的屋內發現,母親也不愧疚,父親顯然也認為這樣的結局不差,因為每個月可省下近百元的洗衣費。青少年的范曄看在眼裡,發出正義值幾個錢的疑問。
父親曾解僱人力車夫,但為了虛報費用把他列入僱用支出,有人檢舉,監察院派人來查,范氏父子去找車夫套招,車夫家境比他們還差,但不記恨,願意配合套招,以免被入罪。到車夫家時,范曄感到非常臊赤,但父親仍擺出一向官僚式的臉孔,像是內心蔑視要和這個車夫說話。
這是父親不能忘的權貴意識,雖然自身已淪落到和底層民眾相差無幾的生活,但還有他的堅持,他的身段,對不如他的人,總是要顯示自己的優越感。
在辦公室裡好像也不太有公事可以辦,桌上看不到太多東西,同事在上班時間看不到人影,可能是兼差賺外快去了。父親經常在背後罵一位同事,但見了面還是打招呼,好像沒什麼心結一樣。
父親顯赫家世,過年對祖先要鞠躬,父親生日對父親要鞠躬,范曄對這一套禮節不太能接受。父親用毛筆寫成語,裝成冊子要留給子孫。他看的只有尺牘之類的書,范曄還曾看過父親給他的一本色情書。父親愛唱的是愛國歌曲,如這一首「熱血滔滔,熱血滔滔,像江裡的浪,像海裡的濤……,」這就是父親的文化素養,小時候的范曄會以為很崇高,長大之後才知大父親學識的鄙陋。
父親在家是權威,但在妻子面前有時卻卑微可憐,父母時常的爭吵讓范曄感到痛苦,有一次母親懷疑父親有外遇,竟逼迫父親下跪,范曄對母親的行徑感到不齒,但更忿恨父親這一舉動。
父權意識最明顯的表現在與孩子的爭執上,孩子口氣不佳,父親的回話最常聽到的是:你是在跟父親說話嗎?我是父親,不能與之抗爭,不可能站在平等的地位好好地和父親討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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